出售传闻中盒马再陷闭店风波:砍SKU、提配送门槛；有员工称被逼放弃五险一金

王新和母亲都是盒马南京地区的员工。2月23日，盒马南京地区后场仓库的拣货员工被要求签署放弃五险一金的协议。王新向旺旺屋透露“不签协议就不能做拣货计件，只能拿2280的底薪。计件拣货员的工资也从每件2毛2降到了1毛7。”有员工当场提出了离职。

3月6日，“盒马关店”的词条冲上热搜。各地盒马撤柜关门的消息不断出现，大连4家门店已闭店2家，有员工透露武汉还要再关3家。当天盒马回应称，关店是尾部门店正常汰换。

然而盒马的“精打细算”并不仅限于此。在近场零售疯狂内卷的2023年，盒马一边提倡折扣化、极致性价比，一边悄悄提高了配送门槛、减少了SKU。但这并不是盒马与山姆“对打”的结束，新零售的故事，仍然有着激烈的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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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起，阿里经营责任制下“独立行走”的盒马，似乎并没有给自己和阿里交上满意的答卷。2023年以来，尽管盒马官方多次否认，盒马将被阿里售出的传闻仍然从未停止。百联咨询创始人、零售电商专家庄帅向搜狐科技表示，如果被售出，盒马的经营可能面临重大改变。

“不签协议就只给底薪”

王新（化名）是南京某盒马门店的兼职员工。她的母亲是盒马的后场拣货工人。

据王新向旺旺屋回忆，过年前，员工之间就有传言称盒马经营状况不善，可能要面临降薪裁员等情况。2月23日当天，母亲的领导找到她的母亲及同事，要求他们签署一份放弃五险一金的保证书。“如果不签（协议）后场员工不给拣货权限，只能做不计件的活拿2280的底薪。但当时大概有一半员工想耗着，想拿被辞退赔付。”

王新向旺旺屋介绍，后场拣货员工是计件付费。兼职员工单件工资在2毛2上下，此次降薪后为一件1毛7。在计件规则中，同品类的商品算作同一件，“比如说他派给我一单，这一单里边一共有26件货，但是可能有六件是相同的东西，那这六件其实只算一件的工作量。”

王新回忆称，盒马后场的正式工实行早晚班制度，早班是从7点到晚上7:30，晚班是从9点到9:30，正式工每周要上一天的通班，通班是从早上的7:30到晚上的9：30。

王新同时告诉旺旺屋，盒马方面也给出了一些“缓冲”的措施，“他们并没有表现得（直接说降薪裁员）那么生硬。他们提出了其他一些奖励制度，如果能够达到某个百分比的满意率或者完成度，就会额外给予一些金额不等的奖励。但是这笔奖励可能只有五分之一，甚至更少的人能够拿到。而且那个奖励制度真的非常复杂，我觉得大多数人可能都搞不清楚，更别说真正拿到这笔钱了。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挺难记的。”

2月23日当天，王新的母亲提出离职，“因为我们家因为有债务，生活压力比较大，如果五险一金要求自己交并且降薪，薪水就没办法支持家里的生活，所以我家人办理了离职。”但因为是主动离职，公司没有给予员工任何赔付。

目前，她曾经所在的门店已经有一半员工因五险一金停止缴纳而离职。降薪原本是说下个月（即3月）实行，但因员工情绪较大，目前还没有实行。

王新告诉旺旺屋，内部有传言称，今后盒马将全部外包。门店后场不再接收正式员工，仅接收第三方员工。

盒马降本，换条道路再“移山”

不只是员工福利，盒马在商品和服务方面也开始“降本”。

2024年 1月1日起，盒马线上订单每单加收1元包装费。再到2月18日起，北京、南京、长沙三地试点将盒马门店（盒马鲜生店、盒马mini店）线上免运费门槛提高至99元，在此前，北京的免运费门槛为49元，南京、长沙两地为3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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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马北京地区免运费门槛提升至99元

也有网友发现，“品牌商的纯牛奶、果酒、黑巧克力、苏打饼干等都减少了，原来的货架现在摆得几乎全是盒马的自营品牌。”有零售专业人员形容“货架排面都拉宽了”（指商品更加稀疏了）。

提高配送门槛、砍SKU、盒马每一步的转变根源，是在现有环境下对近场零售商业模式的探索。

2016年10月，杭州云栖大会上，马云正式提出了「新零售」的概念。他认为，纯电商的时代将很快结束，未来的零售业是线上与线下零售的深度结合，在此基础上叠加现代物流，以及大数据、云计算等创新技术。同年，上海金桥开出的第一家盒马门店。

百联咨询创始人、零售电商专家庄帅分析称，彼时货架电商获客成本仍然偏高，每个交易用户转化成本在500元上下，而线下门店的成本反而较低。出于马云带来的明星企业效应、活鲜等少有的商品品类、餐饮购物一体的新鲜感，盒马线下门店吸引了大量顾客。进店顾客必须下载盒马的APP并使用APP内专用的支付方式。由此，线下门店作为低成本获客渠道，为盒马吸引了大量的交易用户。然而近年来，随着抖音快手等内容零售的出现，线上获客成本开始大大下降，盒马在获客成本方面失去了优势。

与此同时，山姆等大型高端会员制商超开始崛起。庄帅对旺旺屋分析称，山姆原来因高会员费和大包装在内地有一定门槛。但从2016年开始，山姆在京东开设官方旗舰店，2018年沃尔玛联合投资京东到家，部分商品进入京东自营仓库，在全国多数地区实现次日达配送。与内地头部电商平台的合作帮助山姆开放平台，解决了高门槛会员制的问题。

2019年Coscto进入中国，间接刺激了直接竞争对手的沃尔玛（山姆的母公司）开始在宣传方面发力。加之疫情重塑了中国消费者的消费习惯，大包装不再成为购物门槛，山姆成为了盒马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然而，山姆 20 多年来反复调整的 4000 款商品、在中国 20 多个一二线城市建立的门店和前置仓配送网络、500 多万户付费会员，让这样的成功很难被复制。

2023年11月，盒马CEO侯毅在盒马2023新零供大会上宣布，在当年10月已经正式启动折扣化变革，通过垂直供应链和降低营运成本把“商品价格降下来”。具体而言，盒马提出要做到“753”价格体系，即KA商品是市场价的7折、自有品牌是市场价的5折、临期商品是市场价的3折。据此前财新周刊的报道，有接近盒马人士称，折扣化变革之前，盒马鲜生的SKU基本在5000个以上，变革过程中，商品有进有出，通过“严进、严育、严出”原则，最终实现2000至3000个SKU的动态平衡。

2024年，折扣化仍在继续。关店并不意味着“移山”的偃旗息鼓，而是更像一种“该省省该花花”的转向。2月18日，龙年春节假期刚过，盒马就宣布在北京，南京，长沙三地81家门店试点折扣化的新举措，并提出“移山打牛”，先从牛肉品类开始降价。

但与此同时提升运费门槛，是因为盒马曾用自身的毛利来补贴运费，但现在线上线下同步降价意味着盒马牺牲了相当大的毛利空间，而且与线下销售相比，线上配送又增加了履约成本。因此，必须用收运费（提高免运费门槛）这个市场化手段控制成本，否则盒马的高品质低价格的折扣化战略将不可持续。

庄帅对旺旺屋分析称，2023年盒马推出折扣化，同时将所有的盒马奥莱改名为“盒马超市”，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盒马大量开设高端会员店的路径没有走通，转而走向精品折扣化的“超市小店”。而盒马在最近声明中指出，今年还要再开出70家店铺，“根据这个开店速度，我个人推断（盒马）可能是要关大店，开小店。”

盒马走向何方？

有接近盒马的阿里人士向旺旺屋透露，关于盒马出售的洽谈一直在多方接触中。其实从2021 年年底阿里推出经营责任制起，盒马就开始独立行走，自负盈亏。2023年开始，关于“阿里即将出售盒马”的传闻从未停息。

2023年 5 月，阿里曾表示正式启动盒马的上市计划，半年之后又宣布上市计划暂时搁浅。2023年11月16日，阿里巴巴在财报中披露，盒马暂缓上市，此后盒马并未披露重启上市的相关计划。而菜鸟则在2023年9月26日正式向港交所递交了IPO 申请，此后并未有更多官方信息披露。

2024年2月2日，据外媒援引知情人士透露，阿里巴巴正在考虑出售部分消费行业资产，其中包括食品杂货连锁盒马以及零售商大润发。对于上述传闻，阿里巴巴和大润发未予置评，盒马发言人则否认了阿里巴巴的出售计划。

2024年2月7日的财报发布后，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蔡崇信在电话会中提到了菜鸟、盒马的上市问题。蔡崇信表示，此前阿里巴巴制定分拆计划主要是希望各业务能够在资本市场体现自己的价值，但这些交易是否推进、如何推进都取决于市场条件。

据晚点报道，目前盒马仍在积极寻求引入新的战略投资方，接触了包括上海地方引导基金、泰国正大集团、华润集团、中粮集团等多个潜在投资方，目前估值约37亿美元。这一数字距离当初的估值目标也已相差甚远。

阿里巴巴认为，当前市场条件无法反映这些业务的真正价值。“我们会去考虑不同业务的单独融资，但是我们不会操之过急。”蔡崇信明确，阿里巴巴现在战略的聚焦点是要推动集团内不同业务之间的协同效应。

庄帅向旺旺屋分析称，盒马一旦被阿里售出，可能会出现比较大的经营变化。以沃尔玛收购好又多为例，企业通常会选择地理位置优越、销售业绩好、口碑较佳的店铺进行收购。随后根据自身战略对所收购店铺的品牌或业态进行保留与调整。如果是华润等国资进行了收购，可能会将其改造成Ole(华润万家零售集团旗下的高端超市品牌)或万家的店铺。还有些企业跨界收购超市后，可能会发现超市业务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会选择将超市再次出售。此外，如果有资本收购，可能并非为了经营，而是将资产打包上市，实现资产的增值和流动，然后再根据市场情况进行调整。

在拼多多市值两度超越阿里的互联网内卷之中，阿里急于“回收精力”，盒马等分线业务的走向有了更多的可能性。是成为继续作为阿里重要的新零售业态“独立行走”，还是成为下一个家乐福或Ole，盒马仍然需要时间与机遇的检验。